前陣子爆火的韓劇《惡鬼》有小伙伴看了嗎?
不得不說,韓國人拍起這種神神鬼鬼真的全程高能,把居里嚇個半死。
尤其是女主金泰梨,演技炸裂,暗黑詭美。
但一條彈幕引起了我的注意:她年輕時艷壓金泰梨。
她,說的是這位曇花一現的女巫:蒼老、清瘦、滿頭銀發。
艷壓?不至于吧?
直到我看到網友發的這張年代久遠劇照。
一雙明眸仿佛天上繁星,在黑白光影里熒熒閃光。
一抹淺笑宛若春山融雪,在陳舊膠卷上涓涓流動。
都說對韓國人有臉盲癥,但她卻能一眼便讓你難以忘記。
她叫文淑,今年69歲。
上世紀70年代,人們稱她為「韓國的奧黛麗·赫本」。
文淑真受得起這個名號。
18歲那年,高三的她還叫吳慶淑,穿著一身校服,輕松秒殺了整個韓娛選秀屆。
當時新聞評價道:落入凡間的精靈。
的確,這張充滿異域風情的臉,就宛如韓國苞米地里的一株天山雪蓮。
我一度以為她是混血,後來發現是純韓血統?!
這立體的五官、靈動的眼神以及明媚的神態,更像宮崎駿動漫中的少女。
美人出世,非同反響。
第二年,吳慶淑就擔正女主。其演技過人,樣貌嬌俏,用現在的話就是:多快好省斬下了韓國娛樂圈頂流之位。
此時,坊間卻悄悄傳起八卦:這妮兒哪都好,就是亂搞男女關系。
她和導演李晚熙相愛了。
男的單身,女的未嫁,怎算亂搞?
只因李晚熙比她大了整整23歲,刻薄點說都能當她爹了,且離異帶三娃,圖啥?
「不是錢就是利咯。」李晚熙被譽為「忠武路天才」,屢出奇作,地位非凡。
旁人不贊同,情理也不容,但他們決意在一起。
李晚熙為她改藝名文淑,文如春華,韶光淑氣。文淑也成了他的電影繆斯。
20歲那年,文淑在森林的一處小寺廟里嫁給了李晚熙。
同年,她拿下了百想藝術大賞最佳新人演員。得獎作品正是丈夫導演的《太陽一般的女孩》。
那是美夢的開端:新婚燕爾,好事連連。
卻是噩夢的結局——
9個月后,李晚熙在工作途中肝硬化失血過多,倒地身亡。
剛脫婚紗又穿喪服,文淑形容:「像在云端墜落,心砸成了爛泥。
」
她回憶,婚后每個晚上李萬熙都用手臂給她墊著睡,文淑說你會手麻的,他笑笑不說話。
「後來我才知道,那時候他身體已經不行了。」
在生命的最后關頭,我只想多抱抱你啊。
丈夫去世后,文淑垮了。
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郁和恐慌,無法進食,無法說話,只能躺在床上,天花板是她讀不完的書。
更要命的是,這麼一位年輕貌美的寡婦,成了財閥的騷擾對象。
有那麼一瞬間,文淑想過死。
無人知曉她怎麼捱過那些日子,只知道:後來,文淑消失了。
一個艷壓群芳的頂流女星,就這麼銷聲匿跡40年。
再見時,文淑已是年過六旬的老嫗。
頭髮花白,滿臉細紋,她別一株緬梔在耳畔,像一只清瘦的鶴。
她在不同的劇里做配角。
《內在美》里溫柔的母親。
《青春時代》里的房東奶奶。
《隧道》中的清冷老院長。
年輕人不再記得她曾是驚艷一時的美人,只暗忖她是一位優雅的奶奶。
「我有什麼好記住的呢?」文淑笑道。
就連她的眼神都變了,如果說以前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春意。
如今,則是梧桐半死清霜后的秋涼。
因為,文淑已經「死」過一次了。
摯愛去世后,她想用「逃」來沖散悲痛。
「我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,一個沒有我生命痕跡的地方。」
她漂洋過海,來到了美國佛羅里達州。
文淑慌不擇路地皈依不同的宗教,誠心誠意跪拜不同的神祇,卻發現他們都救不了自己。
愛人之死并非狂風驟雨,而是終生潮濕。
像回南天一樣,如何逃避,終究在回憶里長出霉菌。
唯一的出路,就是等陽光照進來。
那天,文淑獨自走進紅杉樹國家公園,她抬頭望著那些億萬年前的古木,一道暖陽緩緩落在她的臉上。
「像是古神對我的愛撫。」
從那時起,文淑尋得了世上最古老的宗教——自然。
她考入了佛州藝術學院,主修西洋畫,夜以繼日勾畫繁花和森林。
她將喬治亞·歐姬芙視為終生偶像,那是美國最貴的藝術家,也是最孤獨的藝術家——
喬治亞獨居沙漠40載,卻畫出了最美麗的花海。
28歲,文淑獲得美術系最高榮譽,校長大獎。
換作別人,本可以鍍個金就回國,但她卻決定繼續流浪。
她在不同的森林作畫,用賣畫的錢換路費,36歲那年,她到達了馬薩諸塞州的一個深山靜修院。
文淑成為了一位學徒,白天跟導師學習瑜伽和冥想,晚上在后廚清洗鍋碗瓢盆。
文淑化作了一只胡蝶,在山海中穿行。
去墨西哥的海邊練瑜伽,在夏威夷島上學習治療烹飪,在古老的森林教堂打坐過夜......
那是一場漫長的自救。
眨眼數十載,文淑二婚又失婚,四海流浪孑然一身。
「人生很長,你要學會放手。」她說道。
15年,她回到韓國,青絲成霜,朱顏辭鏡。
人們都勸:去染發吧,白發顯老。
文淑輕笑:「現在的韓國人都覺得水光美肌、圓杏大眼、前凸后翹才是美,所以韓國的整容行業特別強大。」
「但誰能戰勝衰老呢?那些和年齡對戰的人,注定是一敗涂地。」
她執意留著那頭白發,打理得一絲不茍,像一潑不融的雪。
她總穿純色的棉麻,出門帶著一把蒲扇,風成了她最美的單品。
文淑在油管開了一個頻道,叫「日復一日文淑行」。
春天,她帶著做好的便當去森林野餐。
初夏,她教人們做簡單清爽的沙拉和拌飯。
秋日,她做瑜伽和冥想,網友評論:奶奶太牛了,25歲的我直接抽筋......
冬日,她會一個人站在海邊,等落日將盡,繁星躍起。
我最喜歡的一集,是文淑和女演員韓孝周的約會。兩代女性在海邊漫游,在森林長談。
文淑沒有和別的長輩一樣說起婚姻和家庭,而是講到了女性的選擇和人生的淡然。
「你現在可以嘗試不同的事情,失敗也好,成功也罷,對你來說都是經驗。」
韓孝周尷尬:「但我已經36歲了誒。」
「啊?36歲又怎樣?那不是很好的年紀嗎?」
我們這一輩子,總是因年齡增長、外界評論而畏手畏腳,文淑卻不以為然:
「你在飛機上能看到人嗎?」「看不到。」
「那能看到螞蟻嗎?」「看不到。」
「所以啊,當你到了一定高度,人和螞蟻并無區別,我們都不過是在浩瀚的宇宙里努力地活著。」
「所以,管他呢!」
在節目里,有人曾問起文淑,什麼才叫美?
「80歲的老太太。」
「她們放過了一切,有點亂的白發、天然的皺紋,見盡了人間水火。」
這讓我想起了電影《芭比》里的那一幕:
芭比對著老奶奶說:「你好美啊。」
奶奶自信道:「我知道啊!」
歷盡生離死別,見過悲歡離合,所有的驚艷都化成了經驗,所有的跋涉都唱成了贊歌。
她不再年輕,但終生美麗。
幾年前,記者讓文淑用一個詞來概括自己的人生。
她側著頭思量,半晌啟齒:
保重。
「我們都要好好保重,穿過人間水火,踏過世事無常,好好愛你的白發和皺紋。
「總有一天會重逢的。」
「請保重。」